有的路走出了第一步就无法回头，一路上将要遭遇的荆棘坎坷都可一一预见，若不向往一下终点，陆青崖也怕自己撑不下去。

他削好一个苹果，放在穆燕青的手心。

“穆燕青，我是不是还没和你告白过？”

穆燕青嗅了嗅苹果的香气，这大概不会是一个很甜的苹果，带着一点酸涩的气味。

“上回我要和你告白你不要听，这回我也不……”

“ye .”

陆青崖不是个矫情的人，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么一句，他不介意直接向穆燕青坦白自己的心意，不过十八岁的穆燕青，大概会更喜欢这一种……这一种带点儿英文的不那么直白的告白方式？

“……”穆燕青咬苹果的动作一顿，含着半块苹果傻乎乎地看他，过了许久才一副什么都未听懂的样子问他：“什么意思？”

陆青崖也是一愣，他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东西，穆燕青的英语听力似乎从来都只能得两三分。

穆燕青被酸苹果酸得歪嘴斜眼，嗷嗷直叫：“陆老师，你这苹果忒酸了，这得多少年的陈醋才比得上啊。”

静谧的气氛被打破，陆青崖无奈，只得拿过他手里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酸就别吃了。”

穆燕青捧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都被酸出眼泪了。”

“羞不羞啊穆燕青同学。”他边说边拿着纸巾去给他擦，穆燕青却把头埋在他怀里头蹭来蹭去怎么也不愿意出来。

穆燕青贴着陆青崖的胸膛，不留一丝缝隙。

他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敢听懂。

告白或者说承诺这种东西，先给出的往往背负更多。

穆燕青朦朦胧胧地触摸到了一些东西。他很想成为那一颗苹果，却不想成为酸的那一颗。

小半个暑假过去，天气越发热了，陆青崖租的这个小阁楼仿佛成了两个人的秘密基地，穆燕青一有空就往那儿跑，他们肆无忌惮地在里头拥抱接吻，窗帘一拉，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蝉鸣声一阵盖过一阵，陆青崖打了盆冷水帮穆燕青擦了擦身上的汗，又弯腰给他穿鞋。

穆燕青一赖上陆青崖就跟丧失了生活能力一样要他事无巨细地伺候着，好在陆青崖有这份耐心，最后一身打理完毕，陆青崖拉起穆燕青往门口推：“好了，回家去吧。”

穆燕青扒着门不放：“我明天也要来找你。”

陆青崖皱眉：“不准。”

“我不管我就要来。”

“被叔叔阿姨发现了怎么办？”

穆燕青半边身子挤在门缝里，倔强道：“他们不会发现的。”

“回去写作业，暑假作业写完了就让你来。”

“我上星期就做完了！”

陆青崖摆出老师的架子：“穆燕青，你听不听话？”

穆燕青不畏强权，大叫：“我不听！”吼完这颇具风骨的一声却是转身一溜烟逃了。

陆青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被穆燕青啃出的牙印，笑骂了句“小兔崽子”。

接到陆饮溪电话的时候陆青崖丝毫不意外，电话那头的女人也并不准备和陆青崖搞什么迂回战术。

“你和那小孩儿怎么样了？”

“挺好。”

“呵~陆青崖，你挺明白一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是不是糊涂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你……磕了药的都没你这么疯。你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一段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关系不可能维持下去！”电话那头的女人有些无力，“不信……你看我……”

年少的时候也曾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不顾阻挠不顾闲言，嫁给了一个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一年、两年、三年……与之而来的却是经年累月丝毫未减的流言蜚语。再刻骨的爱情终究敌不过惨淡的现实。

陆青崖用力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绷起，他透过阁楼的小窗望着下面那一片车水马龙，喊了一声“姐”。

“可是……你后悔过么？”

“没有。”

“那我也不会。”

陆饮溪却又笑了：“陆青崖，你大了，你可以决定你的人生，你可以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可是那个孩子会么？许多年后，可能你在他心里留下的位置，只是年纪小不懂事时犯下的一个无伤大雅的错误。可对于你，即便是现在，也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

陆青崖拉上窗帘，逼仄的阁楼里一片漆黑。

“我不在乎。”

“青青，青青，人呢？”

“这儿！”穆燕青从外头跑进去，“开饭啦？”

“这一天天的不见人影，跑哪儿去了？”

穆燕青撩着衣服给自己扇风：“陆青崖那儿。”

穆妈从厨房探出半个头：“又去了？之前姜晞来找你都找不到人。”

“姜嘻嘻啊？他找我才没好事儿呢，准是又来给我炫耀他追着了林小柔那回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