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想到，这人还真的是命大。

只是在胡三娘不经意微微侧脸过去的那一刻，青姚还能看见她被衣领故意遮掩的脖颈上, 那细密的缝痕, 像是蜈蚣的腿，狰狞又恶心。

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能看出她却是受了重伤还未恢复。

而胡三娘也被青姚的改变吓了一跳。

这人除了气息同青姚一样，面容也未免改了太多。

特别是他的眼睛，竟成了灰色的。

她问了青姚几句，青姚只说遇上了一些事情。

“快跟我走！”胡三娘也并未多想, 见那和尚不在，便匆匆要拉着他走。

青姚拉住了她，并不肯动。

“你怎么了？”胡三娘这才发觉出青姚有些不对劲。

魍魉虽然形似人态，却说到底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它们没有感情，冷漠孤傲，残忍阴险，这些都是它们的代名词。

但如今再看青姚，却见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子雀跃，那难以掩饰的欣喜，以及眼中的春意盎然，无处不在展示着他充沛的感情。

他浑身上下都沾染了低劣的人的气息。

“青姚…你莫不是….”

胡三娘到底比青姚多经历些世事，虽然它们本身不懂感情，但看得多了，多少也能分辨出一些。

她反握住青姚的手，开始有些激动起来，道：“那和尚将你怎么了…”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还是对你用了什么法术？！”胡三娘一提到那个和尚，声音就尖利地刺耳，她神色也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她抓着青姚的手几乎大力到让人难以忍受，“青姚你不要担心，我这次就是来救你出去的。你放心…我…”

她话还没说完，青姚就打断了她的话，道：“三娘，没人压迫我。”

他轻轻拨开了三娘的手，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走吧，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胡三娘不敢置信地看着青姚，仿佛她不认识这个人一般，她道：“青姚…你居然要留下来？！”

“你疯了吗！！”胡三娘大叫。

青姚静静沉默地看着胡三娘，半响才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想惹麻烦，就小声些。”

胡三娘一低头，就见他手中那些个布包内在方才挣扎中已然露出了些瓶角。

她久经风月之地多年，自然对那些东西一看便知那是什么。

她猛的退后了一步。

脑中飞快地闪过些什么。

“青姚你！”

她再一撇眼，眼尖地看见了他脖后的几个吻痕。

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却不敢相信...

“你们….”

她嗫嚅着唇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姚脸上的神色却丝毫没有被他撞破后的紧张，反倒脸上露出了几分傲然之色，那股子神气劲，倒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似的。

“这…不可能。”

先不说那和尚是否可能破戒，并且爱上一只吃人的妖。

就拿他们来说，魍魉是没有感情的，他们不可能爱上一个人，因为他们全然都不懂感情，更何况是爱了。

但很快，青姚唇中就吐出了那句，她觉得不可能的话，他说：“我爱他，三娘。”

胡三娘浑身宛如被一道惊雷劈过，眼中满是惊惧。

青姚不懂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胡三娘听了他的这个话，好似都要崩溃了一般，她蹲下身去，神色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脆弱。

她嘴里还一直喃喃地念着“不可能”一类的话。

“妖…怎么会爱上人呢....”她抬起眼看着他，眼底的神色万分复杂，叫人难以分辨到底是什么情绪。

“我们明明是只吃人的…魍魉啊….”

青姚摇了摇头，道：“我并不喜欢人，我食人的yù_wàng并未消减半分。我只是爱他罢了，或许世上无一个人人能像他这般的让我心动，我也不会再喜欢上其他的人。”

胡三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听了他这话，眼中却几乎微微湿润了。

“什么…是爱…”

青姚回答他，道：“爱是不舍，是一种比吃人能加令人难耐的yù_wàng。”

他这回答同那日那和尚对她说的，何其类似。

三娘捂着头，脸色白的吓人，她喉中发出一声悲痛的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

她大叫一声，青姚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