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盛开在罪恶之地,一切痛苦都将烟消云散,那是史艳文希望看到的结局。这片狭小的天地,不是和平最真实的证明吗?
可史艳文还没感慨完,小孩已经松开他的手,嬉笑着串腾进了花丛,而后穿过花丛,往磐石之上爬去——一棵结满果子的桃树迎风而立。
史艳文张张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小孩好不容易爬到树上,摘了个桃子朝他扔了过来,“接着,可甜了!”
“哈,”史艳文苦笑,“这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吧。”
“当然不是不是,”小孩子挠挠头,掰着指头数,“青儿、童童,还有阿娘、周伯伯……哎呀,总之好多人都知道呢!只是大人们都不进来,说这里的东西都是史君子的,还不准我们来,嘿嘿,不过我们总是偷偷来,只要不让他们发现就好。”
“是这样……”
这样好,这样好,这份希望,越多人知道越好,他承受再多的痛苦,也都值得。
故事于此戛然而止。
史艳文看着道人的背影,觉得道人总是云淡风轻不为世间纷扰所动的样子能让人心境平和,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道人站在船首,倾斜的船帆半遮半掩,那背影也就时隐时现,潮汐声在耳边震荡不已,却难以与道人轻缓的呼吸相抗衡。
他看的入神,谁知道人忽然回首,正好撞见那哑掉了光华的视线。
史艳文迎上他的目光,被那丝缕冰冷刺得一疼,可心上却是暖的,道人不曾向他要求或是交换什么,更不会如素还真一样隐隐希冀或渴望什么,他的付出单纯的几乎让史艳文心痛。
只不过是因为曾经的举手之劳,一个因为并非因他而造成的误差,便无所顾忌的付出一切,这般坦荡而不计较厉害。
他是史艳文在这个世界迄今为止所遇见的,唯一一个倾尽全力帮助他而绝不会隐瞒和伤害的人。可史艳文也知道,这里面也有自己这种放任而依赖的推波助澜,因为无所依靠,所以有人愿意无所求的付出,便将所有信任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史艳文不信任素还真,却无比信赖着道人。
“弦首,”海风吹得眼涩,史艳文看着道人冷峻眉目的眼睛却眨都不眨,“你为什么要帮艳文呢?”
道人古井无波,“道家之变,苍,该当尽力。”
“可聚魂庄,并非苦境之人。”
“无妨。”
道人的回答总是简洁,却总教人无话可说。
史艳文闭了下眼睛,再睁眼,道人已经盘坐在旁,于是史艳文又问,“弦首,素还真是个怎样的人?”
道人望着海平面的视线微微一转,好似史艳文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道人深深看着他,“他是你可以托付信任的人。”
托付?
史艳文笑而不语,半晌又道,“艳文昨日深思,才觉自来此地,除却在聚魂庄之时除外,无一不在素还真的目光之下。翠环山,推松岩,露水三千,不动城,甚至与我分开时,他都在艳文身上留有神识,可艳文不喜欢这种感觉。”
道人微微蹙眉,他的确没想到素还真会做到这个地步,可史艳文此时提出,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就有些别扭的味道了,他让道人想起昔日在外受了委屈回来诉苦的师弟。
“……你想离开他?”
“不,”史艳文极快地否定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何意?”
“他似在瞒我,可又处处给我留了破绽,既不像吊人胃口也不像虚晃迷惑,就如同不经意间传达试探,用……各种方式,根本不担心我会抽丝剥茧察觉。”
道人又一次看向史艳文,他说的这般理所当然,却没发现自己诸多推论都指向了一个结论,一个有趣的结论。
大概类似于齐心合力,瓮中捉鳖。
史艳文没注意到道人的古怪,不过是将心里一直藏着的感觉说了出来,十分轻松,而后叹道,“可他既有苦难言,又何必要透漏出这些消息给我呢?自寻烦恼。”
“……”道人踌躇了一下,“艳文,你可知鱼饵何用?”
“自然是用来——”
钓鱼的。
史艳文看着海面的神色似乎僵了一下,脸色变化得极好看,刹如晚霞飞过,绯红过耳,他想起屈世途的旁敲侧击,又想起乱世狂刀的直言不讳,更想起其他人初见他时的意味深长……
史艳文狠狠抽了下嘴角,避过道人深藏不漏的视线,觉得自己好像与人争辩了数十百回,耳根子热得烫手。
“然后,”素还真每回想起这里就会摇头,用怀念的语气诉说着回忆送给他的意外惊喜,“他便在那桃树下睡着了,那孩子就躺在他怀里,揪着发带,怀里还抱着没啃完的桃子,他也像个孩子,只是大得多罢了。”
屈世途摊开纸墨,听完好像也看到了那画面,白衣青丝,青年稚子迎着绯红晚霞浅笑轻眠,趟过遍野繁花才能靠近那个温润的君子,那画面一定是美的,不由莞尔,“你可唤醒他了?”
“若他怀中没有那个孩子,素某怎舍得叫醒他?”
那孩子的父母寻来,时间已晚,总不能将人扣在那儿陪史艳文。
“那史艳文可说了什么?”
端砚如山,滴砚筹玉,素还真在砚台中滴入清水,左手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