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这些年来,哥哥爱过你吗?你后悔嫁给哥哥吗?”
“妾身都是半截埋入黄土的人了,还谈什么爱不爱后悔不后悔的?”戚氏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想起她的少女时代,侯爷那时候还是世子,他来求亲的时候,父亲说齐大非偶,不愿她嫁入豪门,但是经不起三姑六婆众多亲戚轮番厮磨,她最后还是嫁入了永宁侯府。刚成亲那会儿,她第一次明白了如履薄冰这四个字的含义。那会儿,别说是府里内院外院的管事婆子们,就是稍有体面的丫鬟都比她压得住阵脚。她越是小心越会出错,后来,是世子手把手教会了她管家,也是世子教会了她人情往来,世子从来不说什么爱不爱,却尊重她爱护她,每每在她苦恼的时候出手为她解决麻烦。
“娘娘,琴瑟和谐是一种幸福,相敬如宾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比起那些终日忙于斗来斗去的世家主母来说,永宁侯夫人的日子实在是太平淡,她每日里c,ao心不过是丈夫儿女们的衣食,亲戚之间的往来,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需要她c,ao心的事了。戚氏努力回忆婚后的日子,最后依然只能得到“平淡”这个结论。
不过,平淡其实也是一种幸福,父亲当年担心的侯府妻妾之争,世子位之争,以及种种争来争去都不曾出现,当年的fēng_liú公子婚后却是一改常态,侯府内院至今还是干干净净蚂蚁都找不出一只,这样的平淡还有什么可以抱怨。
“相敬如宾吗?”卫敏萱低声重复了一遍,沉吟了很久才说道,“嫂嫂请哥哥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帝后失和长达一年后,春风终于吹过了酷寒的皇宫内院,无论是乾清宫还是坤宁宫侍奉的宫人都松了一口气,始终努力着想让父母和好的皇子公主们也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卫家的众人也展开了眉头。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不过这样的事,景珂做太子的时候都能拒绝,现在大权独握自然就更没有问题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敏感了。
皇后依然是那个皇后,就算快做祖母的人了还是保持着少女时的天真姿态,一朵花一颗草都能让她快乐好半天,要哄她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景珂这么告诉自己,却敏感地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条说不清道不明的垄沟,因为皇后现在宁愿为了一朵花一颗草高兴也不愿再为他高兴了。
和花花草草吃醋实在是件很莫名其妙的事,但是景珂现在就是在做这样的事。只要皇后不是对着他微笑,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当然如果他表现出了这份不悦,皇后则拿出了对待小孩子的态度来对待他,就是那种万事都是好好好你说什么都依你,但是他依然从她神情中看出了那份幼年时先帝哄他时相似的敷衍。
景珂把自己的这份敏感小心眼归结于幼年时遭受到的不公待遇,比如先帝在他出生的时候没有像他的兄长们出生时那样大赦天下这样的旧事又被他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并且被他列为了先帝对他不公的确实证据。
不过到了今天,无论他怎么觉得先帝对他不公,先帝已逝,他早就没有了说理的地方,再说就算先帝在生,他也没有说理的地方,所以这些不公他只能生生受了,就像皇后对他的敷衍他也没有地方诉苦。本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他可以诉苦的人,但是让太傅陪葬的那道旨意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比皇后如今对他的态度还不如,若是以前,那人必会安慰他帮他想办法,而现在,那人只会用恭敬的态度让他明白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不会后悔。他的一生本来就没有后悔这种奢侈的东西,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就要努力得到,哪怕所谓的代价是他的感情。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景珂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过下去,直到他们被葬入皇陵的那一天,却不料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安阳突染恶疾的那日。安阳是他们最小的女儿,是他的心肝宝贝当然也是皇后的心肝宝贝。皇后放心不下,亲自在床前照料,他也放心不下,不仅仅是病中的女儿,还有憔悴的妻子。
那一段日子,他们过得提心吊胆的,就怕有个万一,到了安阳终于转危为安的那日,两个人终于忍不住相拥在一起。
“这些日子让我想起了弘庆三十五年。”皇后靠在他怀里,过了很久突然问道,“陛下,你当年对先帝说愿意为了我放弃太子之位,这是真话吗?”
他一直以为皇后不肯原谅他是因为他让太傅给先帝陪葬的事,却不料真正的原因出在这里。本来也是,他们卫家从来就没有笨蛋,有些人看起来像笨蛋只是因为他心爱的人希望他是笨蛋,太傅是,他的皇后又何尝不是。先帝成不了这样的人,他出生在皇宫,成长在皇宫,呼吸的空气里都弥漫着y-in谋诡计的味道,他自己也成不了这样的人,他能够从一位不受宠的皇子到最后登上皇位,期间的种种欺骗谎言y-in谋他自己都不愿再去回忆,所以无论是先帝还是他,渴求的都是同一类人,抱着这样的人才能让他们感觉到这世上其实还有很明亮很温暖的东西。
“不是,那是一场赌博。”本来,他可以用千言万语来掩饰当年的真相,但是他突然厌倦了那些甜言蜜语,“那只是一场赌博。”
他当年只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