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宫墙上,向东凝望,青灰色的天空,云朵层叠舒卷,远处峰峦与天际交汇的地方,犹如镶了一道金丝线,旭日渐渐从山峦后面跃然而出,红彤彤地圆盘光艳夺目。刹那间,青山幽谷都被染成了金黄色。
顺着宫墙向上而行,姥爷和我来到了“四面云山”亭歇息。在亭子上远眺,山庄内的风景点,山庄外的几座寺庙,以及c市市区,周围的奇峰----棒槌山、怪石----蛤蟆石,远近景色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然丫头,累吗?”坐在亭子里休息的姥爷向正四下看景的我问道。
我向姥爷摇摇头,“姥爷,您累了吧?”
“嗯,还好。已经很久没登山了,居然能一气走到这里,怎么样,姥爷我身子骨硬朗吧?”姥爷曲起握成拳的手臂,得意地显示着。
“这都得益于您平日里的锻炼哩。听保姆说,您每天都坚持打拳,练剑。”从包里拿出/水杯,递给姥爷。
“对于我们这些枪里炮里走出来的人,每天活着就是胜利,身体健康、儿孙满堂就是幸福。”姥爷端起水杯喝了起来,却把深远的目光投向亭外。
我把目光转向山庄里,细数各处风景。
“很喜欢这里,是吗?”姥爷不待我作答,又继续说道:“小岑也一样。每次陪我登山,他最喜欢在这里驻足远望。”
“我和你姥姥一共四个孩子,三个男孩,念羽是最小的女儿,比她哥哥们小很多。”姥爷坐在亭子里,看着远山,陷入了回忆。
“有念羽的时候,我已经快四十了,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最得我的宠爱。从小到大,没让她受过半点的委屈,事事由她,更舍不得打骂。人人都说,‘老苏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儿撅小嘴。’呵呵,随他们说去,我就是溺爱念羽,又怎样?结果,最是偏疼的那个孩子,偏就最伤我的心。现在想想,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我打小惯坏了她呢!念羽当初大着肚子回到家,着实把我和她妈妈气坏了,惹得我认为败坏了一贯严谨的家风,第一次打了她,也把她妈妈气得犯了心脏病。我一怒之下,便把她赶出了家门。只以为她在外面一个人不好过的时候,就会服软回家,可你苏姨也是倔强的,六年里,竟再未回过这个家。自己跑到省城,靠着同学的帮忙,找个工作,把小岑生下来,独自抚养。三个哥哥倒是心疼妹妹,时不时地偷偷接济,只是在我面前又都不说什么。我们老俩口心里疼着念着,却也开不了这个口。小岑六岁那年,他姥姥已经疾病缠身,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见到女儿和外孙。所以,在我们家人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他们母子被他舅舅接回了我这里。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在外生活,终究是艰难不易的。况且小岑也到了上学的年龄,无论如何,凭借我们家在这里的一些地位,他们母子的工作、学习都能够安排得更好些。可以说,念羽也是为了她妈妈的身体和小岑的未来,才妥协的,才甘愿回到家里,至少那时候她是这样的想法。”
认识苏子岑十多年,凭借对他性格的了解,从没问过他的前十五年是如何度过的。我只知道,苏姨嫁给爸爸以后,他们三口基本每年都会回到这个北方城市看望家人。也就一直理所当然的以为,苏子岑从小就是在姥爷家长大的。没想到是,他的童年竟有如此曲折的经历,也会是如此的不快乐。
“小岑被带回来的时候,性格很孤僻,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对我们家人也透着生疏,甚至还有些敌意吧!几个兄姐大他很多,对他倒是很喜欢,愿意带他玩,可他从不和他们亲近。甚至在他上小学以后,直到初中毕业离开这里,也不见这小子和哪个同学特别要好。虽说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对我们渐渐多了些亲厚,但我能感觉到,更多的只是尊重。直到十年前的假期,念羽和小岑带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听小岑她妈妈说过你的身世,感叹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也只愿,你和她们母子能平安相处,没有各自为难就好。直到看到你们相处的情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三年多的时间里,你们相处得那么融洽和谐,我甚感宽慰。最让我意外的,就是上了大学的小岑的变化,这小子比以前随和很多,与家里人亲睦很多,甚至会主动开一些玩笑,讲讲冷笑话。然丫头,爱屋及乌,你是懂的。念羽毕竟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上了岁数的我,对隔辈人也就更是亲近。所以,自打他们母子回家,对这个外孙子,我是加倍的宠爱。一直以来,他的冷淡、疏远,我都忽略,性格发展,只要求不太出格就好。但也许是遗传,也许是多年的潜移默化,到了今天,家里孙辈的孩子中,小岑的性子却是最像我的一个。那一年,看着他的改变,我就暗自揣摩,是什么原因,能让小岑在几年里发生如此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呢?通过几天的观察,我得出答案,就是你----我的然丫头。”
一番话,我被姥爷说得不自在起来,脸已经红似那高高升起的,热辣辣照耀着天地的太阳。“瞧您说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伸手扶住已起身的老人,相携着步出亭外,向山下走去。
“怎会没关系?你们年轻小孩子,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姥爷我这一双慧眼。”老人得意的朗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