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着小腹,捧着书看了一阵,一个字看不进去,唯有泪水晕花了墨迹。苍天弄人,带走了哥哥,让那人回到心仪之人身边,却留给我这原本不应存在的孩子,也不知是否给我薄情于哥哥的报应。哭得久了,我觉得很是疲惫,肩上搭好的衣服也滑落下来。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已入夜,雪已停。有冰块从树梢上掉落的声音。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瑞雪堆积的庭院中。梅枝投落暗影,月雪皑皑苍白,连成一片,一个熟悉的身影无声踏雪而来,我抬头一望,发现那人竟是胤泽。
他还是之前离开溯昭的模样,黑发如夜,青袍曳地,手里撑着我赠他的水墨伞,靴底却有水光觳皱,照得雪地莹莹发亮。他在离我数米远处停下,挥挥手,用法术替我把衣服搭在肩上,人却没再靠近一步:“薇儿,数月不见,近来可好?”
我眼中含泪,侧过头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你怪我负你,怪我错手杀了臣之。只是,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臣之之死,从尚烟决意不让他入魔之时起,已是必然。神仙界容不得魔族,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即便今日他不死在战场上,日后魔x_i,ng暴露,也会被上界众神诛杀。”
“你想说,这事是天帝的错,与你无关是么?”我站起来,由于身体虚弱,不得不扶着梅树,“你若不带他回去救尚烟,他也不会这样早死!就算以后被杀,那也是以后的事!尚烟让他变成什么,你就让他变成什么,你可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胤泽道:“他是仙君,又是我的徒弟,怎可能愿意成魔?”
我苦笑道:“你果真还是如此自私,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没错,你是神,心中必然视魔为敌。但哥哥是半魔啊,他被夹在神魔中间,处处皆非归所,现在人已死,都要被送到溯昭来。你认为他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神仙来看么?他在战场上救了紫修,说明他心底还是爱着这个父亲,对么?”
胤泽怔了一下,没有接话。
“他若随父亲成魔,便不会死。成神也好,成魔也好,只要他不死……”我咳了两声,坠下泪来,“让我死也行。”
浮天之下,月光与雪连成一片白色荒漠,照得胤泽面容也如冰雕雪积般。良久,他才徐徐道:“以前你从未告诉过我,他对你是如此重要。”
他如此一说,我想起哥哥往昔的好,更是心如刀割:“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这世上,只有傅臣之是无可取代的。也只有傅臣之,会待我这样好。”
“我明白了。如此甚好。”胤泽轻笑,眼中黯淡,“其实,你把他看得如此重要,我也不再有牵挂。今日我原就是来与你道别的。”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我早有自知之明。即便你不来道别,我也不会意外。”
胤泽沉默良久,却不在执意与我辩论,只望了一眼我身后的荷花池道:“我发现你很喜欢那苏莲,不管走到哪里,都爱把它带在身边。”
“嗯。”我不情不愿地答道。实在没心思聊这种无味的话题。
他伸开手掌,池中的苏莲花苞渐渐升入空中,落在他手心。而后,一道金光将苏莲包住,渗透进去,苏莲便似个莲花灯笼般,从半透明的花瓣中透出璀璨金光。他往前一推,那莲花便回到池中,四周有金色星点落下,掉入水中。他看了我一眼,道:“你喜欢这样发亮的东西,是么。”
“没有。”我别过头去。
“方才还一副要哭的模样,现在都看走神了。”他朝我走近一些,浅笑道,“瑞莲生佛步,苏莲花生子。苏莲原是滋养之药。从今往后我不在你身边,让这莲花多陪陪你。记得多吃苏莲子,对我们的孩子也好。”
听到最后一句,我愣住了。原来,他知道我怀孕……我差一点冲过去狠狠抽他的耳光,骂他真不是东西,负心薄幸,知道我怀孕还如此待我。可是,在他面前,我一直格外在意自己的尊严。我强忍着心中的悲伤愤懑,只是下意识捂住肚子,把嘴唇咬破,也不让自己落泪。
顷刻间,睫毛上又沾上了轻盈之物。抬头一看,原是一片雪花。又要下雪了。他赶紧走上前来,撑伞为我挡雪:“我要走了。你快回房休息,小心别生病。”
“你给我滚吧!!”
我终于赫然而怒,伸手去推他,手掌却穿过他的身体,扑了个空。我吃惊地望着双手,又抬头看向他:“这……这是怎么回事?”
雪花斜飞,亦穿过他的身体,他但笑不语。我道:“胤泽,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此生我负你太多。”他微微一笑,眉目之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薇儿,只盼我们还有来生。”
言毕,正如二十年前那场幻境一般,他的身体化作一阵金雨,随风雪散去。
“胤泽……胤泽,你回来!”
挥舞着双手,从睡梦中惊醒,我坐在床头打量四周,发现自己仍在寝殿内。窗外寒夜千里,大雪已休住,玄月正趴在床脚蹭我的膝盖。那个侍女听见叫声,连忙把二姐她们又叫进来。我捂着胸口,心神未定地喘气。眼角有s-hi润的泪水,嘴唇却干裂像是不